其实不识字

出版日期:2016-8-1
ISBN:9787201107453
作者:杨无锐
页数:273页

作者简介

这不是一本讲述汉字历史的书,也不是识字读物,而是一本借汉字重审生活的书。作者借助对汉字的疏解,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汉字观:汉字不只是工具,还蕴含生活哲理。我们的汉字是耗损的汉字,我们已经失去了向汉字学习的能力。而伴随汉字耗损的,实际上是我们思维和生活的耗损。

书籍目录

序 2
字:其实不识字 13
天:今天聊聊天 22
日:日日是好日 28
时:时间去哪儿了 34
节:想起我们该有的样子 42
世:没有需要追赶的时代 48
土:啊,我回来了 56
始:回到种子 61
兴:不敢高兴 69
味:我们到了最乏味的时刻 75
文:如何杀死文学 84
艺: 教育,为了机器,还是为了人 91
待:努力加餐饭 99
国:万国之上有谁在 107
君:皇帝真的有新装 113
大:地狱里人人都是上铺兄弟 120
名:我们的沦陷于概念的生活 128
礼:死去活来的优雅 138
仁:我们的柔软的心 144
性:假如麦子不死 148
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157
经典:被告席上的古人 163
狂狷、乡愿:抵抗你的时代 172
本末:“次要”颂 179
道:不可说不可说非常不可说 184
带着托尔斯泰去草原——代后记 202

内容概要

杨无锐,1978年生,文学博士,天津师范大学教师。著作有《欲采蘋花不自由 : 复古思潮与中唐士人心态研究》、《皆是灵山花下人 : 佛教与中国传统文人生活》、《解读旧制度与大革命》等。深受学生喜欢,并与友人发起读书会,深读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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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5条)

  •     《其实不识字》,汝可善待之邓军海 / 文这几天,T城罕见的好天气,这些年几近绝迹日后也不敢奢望的好天气。昨儿清晨,至今尚不知其名姓见面却倍儿亲切的一位百姓朋友跟我见面打招呼,发自深衷,用T城话说“介才叫个秋高气爽啊”,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我是在故家过了一个漫长假日之后,头一次专门见他。这些天,我专心致志读了一本书,杨无锐的《其实不识字》,就在久违了的秋高气爽的时节。一跟诸君的绝大多数不一样,我大概是知道无锐要说什么以及能说什么的人“之一”。说得不要脸一点,我大概知道无锐才学背后的驽钝,决断背后的迷惘,潇洒背后的不潇洒。再不要脸一点,我知道无锐刚强背后的软弱。虽如此,阅读此书,仍不时有惊喜,惊喜得不由得想起了“介才叫个秋高气爽啊”,惊喜得想画两笔毛笔字,写陶诗,陶公靖节先生的诗句。缘何惊喜?不是因为拖延症重患者终于将这本书写出来了。这是俗事。俗事带不来惊喜。即便为俗事兴高采烈一下,也不是惊喜,而是屁颠,屁颠屁颠的屁颠,即便是为朋友屁颠。也不是因为书中字字珠玑,阅读如探宝寻珍俯拾即是。这样说,也俗了。因为,遍身珠光宝气,满口之乎者也,也会俗。更因为,这样说还是成功学叙事。成功,也是俗事。惊喜,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恰如久别重逢久旱逢雨,恰如人已经习惯了沉霾连“他妈的”都懒得说的时候,来了个“介才叫个秋高气爽啊”。不期然而然的造访,不期而遇的邂逅,均是惊喜。惊喜之时,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我该如何对得起上天的馈赠,该如何不让“良辰美景虚设”?生命是上天的馈赠,理性是上天的馈赠,美德是上天的馈赠——上天不指望也无需你我投桃报李,因为上天一无所缺,这时,你我该如何?(杨无锐先生新书《其实不识字》)无锐此书首先提请自己,也在提请你我,单单我们人生在世,就是一桩惊喜。面对生命之惊喜,我们当如何?当如何护持,当如何生活?“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当你重新体认到,你的生命本身就是一桩惊喜,就是清歌一曲,你会敬畏生命,会仰望苍穹,会抚今追昔,会自问:吾当如何?重审生活,便是从这一刻开始。无锐此书,时时提请我们留意这一刻。纵然这一刻,也正因这一刻,注定稍纵即逝。这一刻,基督教唤作“重生”,中国古人唤作“更化”。二关于学问,古人有“为己”与“为人”之分。《论语》所谓“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是也。学问之本义,在于“成己”,在于自我栽培,在于自我教育,在于让自己免于“愚蠢”。当学问成为骄人之具时,愚蠢。当哲学演化为一套概念时,愚蠢。当生命被还原为受精卵,受精卵被还原为蛋白质,蛋白质被还原为碳水化合物,愚蠢。当人仰望苍穹,所见无非一个个星球,不再有“位我上者灿烂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的敬畏,不再有“天苍苍野茫茫”的触动,不再有“长生天”的感喟呼告,理解不了“天高地厚”“皇天后土”这类成语背后活生生的宇宙感,愚蠢。当人回望历史,总以为自己脚下的这块地面是历史制高点,即便不苛责古人,也认为古人只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人,愚蠢。当永恒天道被还原为意识形态,当古圣昔贤被还原为“上铺的兄弟”,愚蠢。(《其实不识字》新书发布会现场)准此,愚蠢极有可能不是老实巴交的闰土们,不是目不识丁的祥林嫂们,而可能是以启蒙为己任的迅哥们。愚蠢之可怕,殉道者朋霍费尔有言为证:对于善来说,愚蠢是比恶意更加危险的敌人。你可以抵抗恶意,你可以揭下它的面具,或者凭借力量来防止它。恶意总是包含着它自身毁灭的种子,因为它总是使人不舒服,假如不是更糟的话。然而面对愚蠢,根本无法防卫。要反对愚蠢,抵抗和力量都无济于事,愚蠢根本不服从理性。假如事实与一己的偏见相左,那就不必相信事实,假如那些事实无法否认,那就可以把它们干脆作为例外推开不理。所以同恶棍相比,蠢人总是自鸣得意。而且他很容易变成危险,因为要使他挥拳出击,那是易如反掌的。所以,比起恶意来,愚蠢需要加倍小心地对付。我们不要再三同蠢人论理,因为那既无用又危险。(朋霍费尔《狱中书简》,高师宁译,新星出版社,2011,第7-8页)依卡尔·波普尔,人类之大灾祸,尤其是20世纪的人道劫难,不是出自“聪明和邪恶的混合”,而是出自“善良和愚蠢的混合”。(卡尔·波普尔《猜想与反驳》第19章)最大的愚蠢,就是“人定胜天”,就是现代人杀死神,僭居神位,自以为找到并掌握了历史规律,抛头颅洒热血,欲在人间建立天堂。准此,你我可能就是这些蠢人的后裔。想到这里,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无锐此书,直面的就是他自己曾经持有、你我至今仍无意识的愚蠢——现代愚蠢。在汉字里重审生活,就是让你我重审自己不知从哪里继承来的现代愚蠢,以便重生,回望人之为人的灵明。三关于哲学,西人有“爱智慧”与“有智慧”之分。依沃格林,现代,“爱智慧”死亡,“有智慧”大行其道。现代林林总总的主义者的祖师爷,总是以智慧之拥有者自居,登高一呼,跟我走,熟练运用我这套概念体系,历史的秘密就会在你手中。林林总总的主义者,就开始以这套概念解析历史,改变世界。沃格林说,这些主义者虽然面孔各异,甚至相互攻伐势不两立,但骨子里都是一样的——愚蠢。现代愚蠢,始于哲学由古代的“爱智慧”蜕变为现代的“有智慧”:黑格尔所指的哲学乃是一种思想的事业,它向着真知前进,并且最终能够达到真知。哲学于是被包含在18世纪意义上的进步观中。与这种进步主义者对于哲学的观念相对立,让我们来回忆柏拉图所作的事业,以便弄清它的本质。……当费德罗问,人们应当怎样称呼这样的思想者时,苏格拉底用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的话回答说,sophos,知道者,这个词会太过,它只能用于称呼神自己,兴趣我们可以恰当地称他为philosophos,爱知者。因此,“真知”留给了神,有限的人只能是“爱知者”,他自己不是知道者。从上面这个段落的含义中,爱知者所爱的知只能属于那“知道”的神,因此爱知者,philosophos,就成了theophilos,及爱神者。(沃格林《没有约束的现代性》,张新樟、刘景联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第41页) 《圣经·箴言》云:“敬畏耶和华,是智慧的开端。”这不是一个哲学命题,而是基于关于人性之事实的一条诫命。因为人永远不是神,但却有可能僭居为神。周敦颐云:“人希士,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这也不是一种道德修养理论,而是基于关于人性之事实的一句劝勉。因为,“希,望也”;因为,人之为人的灵明在于向上眺望,但人却会忘记眺望。“爱智慧”的哲学,为你我指出向上一路,劝你我向上眺望,诫你我谨防僭越。“有智慧”的哲学,忘记了人会僭越,也忘记了向上眺望。“有智慧”的哲学,永远在重复在一句话,听我的,真知从我这里开始。这时,“有智慧”的哲学,愚蠢了。无锐此书,提请自己和你我,留意这一根本的愚蠢。(图片左起,依次为书店老板李岛岛、新书作者杨无锐和本文作者邓军海)四再重复一遍,无锐此书,是“为己之学”,首先是针对自己的“为己之学”。他不是刻意针砭你我,凸显自己之高明,而是痛苦地抽丝剥茧,抽自己的丝,剥自己的茧。说通俗一点,首先不是跟你我过意不去,而是首先跟自己过意不去。无锐,俗名杨伯,是T城某高校偶像级的人物,虽然按照某些世俗标准,挺失败;虽然成为偶像人物,可能算是这个娱乐时代的成功。然而,由于阅读C.S.路易斯,杨伯发现了自己的丑陋,曾经的丑陋和至今仍有的丑陋。这些丑陋,非关长相,关乎灵性;改变这些丑陋,切忌妆扮,正须揭疮疤,刮骨疗毒。因为这些丑陋,源于上文所说的现代愚蠢;因为愚蠢,是一种灵性疾病。曾几何时,吾二人曾把“启蒙”、“现代”、“进步”等现代大词,捧上神坛,视为政治正确。是路易斯提醒杨伯,操心国族命运之前,先操心自己的灵魂。是路易斯提醒杨伯,万国之上有神在。是路易斯提醒杨伯,古人可能离真理更近,现代人距离真理比古人远。是路易斯提醒杨伯,中国古人念兹在兹的“天道”,不是所谓意识形态,而是关乎你我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一个根本事实;不是某个古代思想家发明出来的一个哲学概念,而是佛家给用指头指给你的那轮当空皓月。杨伯曾经这样形容路易斯给他带来的“陌生和眩晕”:路易斯教我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我自己。他的世界之外,我是完整的,至少是稳定的。我熟练地走着我的路,努力取悦同路人,清风拂面,还会熏熏然赞叹一下自己这个好人。走进路易斯的世界,还是原来的我,完整、稳定、熟练的一切瞬间凌乱。在那里,问题的核心,不是我在我的眼中如何、我在邻人眼中如何,而是我首先活在上帝眼中。(拙译《切今之事》之代译序)也许,当你猛然发觉自己活在上帝眼中,这时才是认真思索“自己应该有的样子”这一问题的开始。做义人,从认罪开始;重生,从死亡开始: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爱惜自己生命的,就失丧生命;在这世上恨恶自己生命的,就要保守生命到永生。(《约翰福音》十二章24-25节) 假如无锐此书,文字对你我有许多严苛之处,切记,他首先针对自己,针对的是杨伯曾有的丑陋。杨伯自陈:“读路易斯,是乐事,也危险。他指引的世界,我无力拒绝,却又不知在此世界深处等我的,是灭顶,还是重生。”(拙译《切今之事》之代译序)无锐此书,既是灭顶,也是重生。先灭顶,后重生。五啰里啰嗦说这么多,甚至说得蛮晦涩,其实只想说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这是一本好书。人这个造物好生奇怪,说某样东西好,词汇贫乏;说某东西坏,文思泉涌。不得已,掉一会书袋。依照卡夫卡对好书的定义:“一本书必须是一把能劈开我们心中冰封的大海的斧子。”(卡夫卡《致奥斯卡·波拉克》)既然无锐首先是拿自己开刀,劈自己心中的冰封海洋,那么,此书对你我想必也有棒喝之效。依照C. S. 路易斯对好书的定义:“好的文学容许(permits)、约请(invites)甚至强迫(compel)好的阅读;坏的文学,则容许、约请甚至强迫坏的阅读。”(拙译路易斯《文艺评论的实验》第11章)路易斯的这个定义,得自最基本的生活事实,好人当得起你的善待,坏人则当不起,你以君子待他,他却很快就会露出小人马脚。无锐此书,值得你我善待。2016年8月27日 于津西小镇楼外楼
  •     新书发布现场 | 追记:新书可以旧矣 杨无锐 新书分享会上说了些话,追记下来。贴完这篇,就让新书变成旧书吧。一我们常说,每本书都有它的命运。书的命运,应该包含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是作者把它写成什么样。第二个故事,是读者把它读成什么样。第二个故事,今天才刚刚开始。但此时此刻,我已经忍不住担心了。为什么担心呢?因为很多朋友买了书,还有的朋友一下子买了好多本。我担心,等你们翻开书的时候才发现,买错了,这不是你们想看的那种书。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估计,《其实不识字》这个书名,会让不少朋友产生误会。我猜会有不少朋友以为这是一本儿趣味识字教材,可以轻轻松松翻完,多认识几个奇怪的字,多知道几条关于汉字的冷知识。我得首先向抱着这种期待买书的朋友道歉。按照编辑的设想,这本书本来应该写成这样。但是现在,它完全不是这样。这本书,我拖拖拉拉写了三年。写完之后,我对编辑绍东说:“我把你要的书,写成了我要的书。”绍东泪流满面:“三年了,我早就忘了当初想要啥书。”下面,我想说说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我写的是一本什么书。二(作者与小毛)先说一个故事。我读博士的时候,大作家白先勇带着“青春版《牡丹亭》”来南开演出。当年的南开,这算盛事,一票难求。我身边的朋友都在想办法找票,只有一个大哥,无动于衷。我问他:不想去看么?大哥说:不想,因为讨厌白先勇。我问为什么。大哥说:因为他是同性恋。几天之后,《牡丹亭》开演,连演三天。第一天入场,我发现,那位大哥就坐在我旁边。我又问:你不是讨厌同性恋么?大哥说:但我得支持传统文化。演出很精彩,谢幕时掌声雷动。掌声中,我把旁边的大哥叫醒:明天还来么?大哥嘴里吐出一句国骂:时间就是生命,不能把生命浪费在这种小资情调上。为什么提起这位大哥呢?因为我觉得他的说话方式很有意思。表面上看,他做事好像前后矛盾。其实,里面有一种一以贯之的东西。他所有情感、行动都是由某个抽象概念决定的。他不喜欢白先勇,不是因为白先勇的小说、人格,而是因为一个概念:“同性恋”。他去看戏,不是因为好奇、喜欢,而是因为一个概念:“传统文化”。他决定不再看戏,不是因为戏不好看或不合口味,而是把看戏和“小资情调”捆绑到一起。如果问他“同性恋”、“传统文化”、“小资情调”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未必能回答,甚至可能从未花时间琢磨过。可是,他的情感、行动,就被这些他自己也未必明白的概念决定了。三我讲这位大哥的故事,不是打算嘲笑他。我没资格嘲笑。多年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其实我跟他一样,也是概念的囚徒。概念的囚徒,这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一个概念。什么是概念?通常,我们把概念视为思维的工具。严肃的思考,必须借助严谨的概念。伟大的思想家,往往是为我们提供基本概念的人。我们正是借助这些基本概念,认识世界,探索世界。可是有时候,事情会颠倒过来。概念,不再帮助我们思考,而是怂恿我们放弃思考。我们脑子里装着很多概念。我们并不真的理解它们,但我们真诚地信赖它们。它在我们身上引发的不是思考,而是情绪反应,甚至生理反应。这时,我们就成了概念的囚徒。对那位大哥而言,“同性恋”、“小资情调”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触发了他的情绪:他不开心,不喜欢,他讨厌。回忆起来,我从小到大接受教育的过程,也就是逐步成为概念的囚徒的过程。从小学到大学,直到现在,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会有一系列概念进入我的大脑,继而控制我的心灵。八十年代,一听到“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地主”、“资产阶级”、“特务”,我就自然而然仇恨满胸。一听到“红旗”、“天安门”、“烈士的鲜血”,我就不由自主热泪盈眶。每隔十年,就有一批新概念冒出来,不知不觉间主导我的情绪。新概念淘汰旧概念。但有一些最基本的概念,始终不变。比如:历史的规律、时代的精神。任何一件事,只要声称代表着“历史的规律”、“时代的精神”,我对它佩服得五体投地。通常的观念里,我们以为人是概念的创造者,因而是概念的主人。实际情况却相反,很多时候,概念是人的主人。你想控制一个人,操纵他的喜怒哀乐,最高明的办法不是束缚他的肉体,而是拿一堆他也不理解的概念填满他的大脑。想让他产生什么情绪,你只要放出相应的概念。想让我的同学讨厌白先勇,很简单,只要告诉他这个人是“同性恋”。这只是一个相当低端的例子。我们生活的时代,到处都是用概念操纵人心的高手。新闻、广告、电影、电视剧、领导人的讲话……都是在用各种各样的概念操控人的情绪。想要制造愤怒的人群,几个词儿就够了。想要让人掏腰包,几个词儿就够了。我们以为喜怒哀乐属于自己,其实,我们只是木偶,线在别人手里。最近经常有人谈论我们社会中的暴戾之气,似乎到处都能见到满腔怒火充满破坏性的人。我就想到北宋王安石有几句诗:风吹屋上瓦,瓦堕破我头。吾不怨此瓦,此瓦不自由。社会中很多愤怒的人,其实很像王安石诗里的瓦。他的愤怒、他的破坏力,不属于他自己,是被一阵风吹动的。一个概念,就是一阵风。而我们,是那块伤人也自残的瓦。四关于概念的囚徒,说了这么久。然而,它和这本书有什么关系呢?我终于可以回到正题了。在我看来,汉语被大量抽象概念充斥,是最近一百多年发生的新鲜事。最近在读辜鸿铭。辜先生有一篇文章谈新文学运动。他说,二十世纪一定是教育普及的时代。但这种普及,是数量上的而非质量上的。数量上的教育普及,最大的悲哀,是制造出大批“半教育人”。什么是“半教育人”呢?他们识字,能读能写。他们知识的主要来源是报纸、新闻。他们的头脑,被报纸上层出不穷的新名词填满。他们没能力追究这些名词的来龙去脉。凡是印在报纸上的东西,他们都深信不疑。他们就按照报纸提供的概念理解生活。所以,“半教育人”是特别容易被煽动的人。而二十世纪的另一奇观是,特别盛产煽动家。辜鸿铭的论断,到今天依然适用。只不过,今天的“半教育人”的知识来源不只有报纸,还有网络、电影、、电视、广告、领导人的讲话。在辜鸿铭眼里,“半教育人”不一定是贩夫走卒,也可能是大学老师也可能是“半教育人”。我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半教育人”。接下来的问题是,像我这样一个“半教育人”,如何挣脱“半教育”状态。如果说“半教育”状态的特征是心灵和生活被概念操控,那么挣脱“半教育”状态的第一步,当然就是反省我所使用的概念。然而,最近一百年来,汉语已经被概念充斥。这些概念,不只扭曲了我们对语言的认识,也扭曲了我们对生活的认识。既然如此,反省概念,就得从反省语言入手。我们通常坚信,二十世纪的语言改革、文字改革是汉语的划时代的进步。但是也许,与划时代的进步同时发生的,还有划时代的耗损。汉语里一下子涌入大量我们并不理解的名词、概念,却失去了它本来包涵的关于世界和生活的智慧。借助汉语,我们本来可以看到一些东西,现在看不到了。上面这些想法,我琢磨了很久。直到有一天,绍东找我写一本关于汉字的书。我问自己:我有什么资格教人认字?我真的认识字么?作为一个“半教育人”,我认识字,而且认识很多字。可是当我试图挣脱“半教育”状态的时候才发现,我,其实不识字。我不认识的,是那些未曾遭受扭曲的汉字。五当然,上面这些想法,都是我的内心独白。我从来没跟绍东说过。不能说,也不敢说。说了,他肯定不会再找我写书。当时的市面上,关于汉字的书,已经有好多种。写法大同小异,都是根据《说文解字》或者甲骨文、金文讲讲造字法,再搭配一点儿诗情画意、历史八卦。绍东希望我交出的稿子,应该跟这些书差不多。可以有点儿创意,但不能过于奇葩。现在的这本《其实不识字》,大概要算过于奇葩了。因为它几乎不能为读者提供任何关于汉字的新知识。想要买一本书多认几个字的读者,一定会失望。其实,中国古代,本来就有两种讲述文字的传统。一种,是《说文解字》的传统,教人尽可能多的认字。另一种,是《原道》的传统,只讲最简单最基本的字。唐朝的韩愈,写过五篇文章:原道、原人、原性、原鬼、原毁。他相信,他的时代之所以出了问题,是因为人们对这些字的理解发生了扭曲。所谓“原道”、“原人”,就是澄清人们对“道”、“人”的理解。为了澄清理解,他必须和当时最时髦的生活意见展开辩论。文学史上,写过《原道》的,不只韩愈一人。从西汉到清,这个题目一直有人做。我写的这本《其实不识字》,最后一篇,也是讲“道”字。说来也怪,凡是写《原道》这种文章的人,在他们自己的时代,大多显得很奇葩。因为他们总是和最时髦的生活意见唱反调。我这本书,要向这些人致敬。很荣幸,能借今天的机会认祖归宗。
  •     我一定是被杨无锐老师的颜值吸引才写这篇书评的,我才不告诉你们可以去“者也读书会”的公众号里一览杨无锐老师的美貌和身材。虽则如此,作为迷妹与校友,我仍然要说,《其实不识字》的表现差强人意——“法乎其上,得乎其中”,法乎圣贤与哲人,得乎常识,这本书并未给我带来新的东西。固然,常识从托马斯•潘恩的时代起就是稀缺品,在我们这个充斥着碎片化信息与庸见压倒偏见的时代中仍然不易寻得,我却总希望——或者说等待杨无锐能说出更尖锐辛辣的意见,毕竟,启蒙的手段大概从不止于“循循善诱”。当然,就像在讲到“仁”这个字时,杨老师大概会指着那堆母亲剥的瓜子仁来劝诫我:要内心柔软。今早看到朋友圈里转载了澎湃新闻对于河北科技大学韩春雨“基因编辑技术”的质疑文章,不同的科研机构耗费了各种手段都无法重复韩春雨的技术。我对其人的了解依然停留在他早年的弟子向我描述的“老师印象”:倔强、健身、格格不入、爱好古琴。在这个例子里,无论是科学研究的“自反精神”还是科学家的“自我修养”,似乎都难以符合绝大多数文科生的理工想象。显然,人文与科学彼此之间的嘲笑、轻蔑乃至争讼从未停止过,1996年5月的“索卡尔事件”则是两者都抗拒理解后的登峰造极。观念与思维方式无法用对错的尺度来衡量,但学科之间的壁垒与缄默却造成了太多自以为是的想象。说这些,无非是想指出,杨无锐老师坐在悠悠千年的文字与情怀遗骸上,对科学(包括进步、数字)做出了太多假想式的憎恨。哈罗德•布鲁姆曾对那些滥用理论肢解小说的人们发出抱怨:他们毁了文学,他们是憎恨学派。在读《其实不识字》时,我也竟脑补了一个扛着汉字之戈、在夕阳斜坡中奔向科学(进步、数字、工具)怪兽的堂吉诃德——满怀憎恨。杨无锐对科学的批判立身于对于汉字的打捞与充实。按照他的说法,现代生活已然把汉字的神髓给耗损殆尽了,使汉字变成了干巴巴的工具,因而,他的工作是通过重述每个字背后浩瀚的历史秘密与宇宙微光,来重新审视我们当下的生活状态。必须承认,杨无锐有着极好的悟性,经历了“学院博士制作流程”的人中,还对文字、韵律、意涵持有强烈悟性的人,微乎其微。我所指的悟性非常简单,就是感受力。譬如书里提及,读到关汉卿剧本里那个寻常不高兴、但在一瞬间跺着脚大声赞美江水的周仓时,作者夫子自道:“我觉得,这里有诗意,比写得漂漂亮亮的诗还要深的诗意”。这就是感受力,轻易学不来又极容易耗损的(只不过,杨无锐不那么讲究的修辞功夫又把这些感受力拖累得面目模糊了)。一流的感受力使他能够非常“狡猾”地把话题引入对每一个字的解读中,比如从《威廉迈斯特的漫游时代》里的天文学家引入“天”字或者是卡朋铁尔的《回归种子》引入“始”字,但这些花哨的抬头有时却喧宾夺主地抢走了汉字以及汉字所代表的生活,以至于我看到一半,又得翻回去看看,哦,原来是在从这个字说起。更不幸的是,在整部书中,一种单一得近乎天真的二分法为一切立论找到了依据:汉字的神性对抗时代祛魅的进步观、汉字的丰富对抗数据的冰冷与工具化、汉字的多元对抗科学的决定论、汉字的“内在价值”对抗日常的普世价值——当然,我必须说得更精确些,杨无锐所做的不是林西莉的工作,他是透过汉字(这算不算另一种工具化?)来展开他所期待的生活状态言说。因而,这套二分法叙事的瓶底就露了出来:对应然生活与实然生活的一刀切划分,一个伦理学里最基础的问题。把立论的根部扎在古希腊的哲学土壤或者中国传统的文化星空下,并不能就此获得绝对的正当性。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把引文和故事讲得花团锦簇时,杨无锐却把复杂的文明做了模糊和简单的处理。天平是倾斜的:一面是对汉字做出的种种丰饶的意义追加,一面是将时代、科学精神、进步观视为铁板一块,花式吊打;一面在充满深情地回望自己的研究心路,一面却只向对手投去粗糙的一瞥。显然,他将批判的对象凝结在了十九世纪天文学家的望远镜中了。而实际上,仅仅在达尔文提出物种起源的几十年里,不等人文学界的大佬罗斯金等人出马,仅仅在科学界对进化论的批判就吵翻了天,以至于达尔文不得不在再版序言中一遍遍谨小慎微地修正自己的观点。对于历史与文明发展的耐心追问,不容我们仅仅把其视作一个稻草人般的靶子。因而,我不满意的是,杨老师在传统文学情怀关照下对宏大问题的天真化与便利化处理,我以为,每一次文明进步里都有幽微的痛苦、曲折与反复,每一场科学实验中都有对真实、真相近乎残酷的追寻、对世界应然状态充满忧烦的描写。无论立足何境,对宏大话题的批判都没什么新鲜了,就像书中杨老师对着“乡土”写不出什么更充实的内容。更何况,如果对手永远是那么几个——科学、进步、数字,抑或后殖民、男性中心、资本(文学院最爱的批评关键词)——总是不够的。据说对科学技术的批评从老子就开始了,前卫的老子成为了两千年后与海德格尔遥相呼应的素心人,而中间这段浩浩荡荡的时间光谱里,只要想得出,尽可以把姓氏字母从A到Z的人塞进去。《其实不识字》最打动我的地方,反倒不是这些“大言炎炎”,而是杨无锐作为大学启蒙者所遭遇的实际的问题,因为这也是我的处境与我所遭遇的问题。当杨无锐对小毛说到阅读经典的意义时、当他的学生自言研究范围很窄时以至于无法回答其它问题时、当他谈及学文与立人时,我心有戚戚。我总怀疑,我们这一代人里很多是“自我教育”起来的,因而从一个自我启蒙者转变为教育他人者时,一些未曾经历过的感受就错愕地浮现了出来。当学生明白无误地承认,“我觉得学文学没有用时”,反而更需要杨无锐式的执着,对于神圣、真理、优雅生活以及智识生活的执着。似乎是在启蒙他者,实际上还是在自我教育。似乎是在向小毛娓娓清谈,实际上还是“被褐欣自得”。

精彩短评 (总计10条)

  •     想想大学四年是灵魂激荡的岁月。仰慕杨伯君,文如其人。有空会来写书评。
  •     《世》章问:“最好的,仅仅因为是最新的么?” 我心里笑了,又是一个没有好好上过马克思主义哲学课的人
  •     我这样一读书就累的人,这是一本为数不多会让我看到入迷的书,当然,这是在说这本书的厉害之处。用严密的逻辑,温和的语言,讲着严肃的事情,心灵受到冲击,痴痴着迷。
  •     拿起来就觉得放不下了,喜欢这样的文字,仿佛在和作者攀谈,娓娓道来,坦诚,真率,有质感,有温度,有干货。看似平常的文字,原来有着这么多被损耗的灵性,而其中又包蕴着我们应该珍视的东西。值得一读
  •     《其实不识字》,来自天道消息。
  •     虽然文笔流于啰嗦唠叨,但角度新颖,堪称一本可以读读的妙书。
  •     这本书,应该是华语世界近几年最重要的一本书了。
  •     一本新书,却又是一本经典的、可以留下来的书,真让人激动。这本书可以说改变了我的汉字观,更让我认真思考自己的生活。重审生活,回到古代哲人那里,发现现代的种种固陋与可怕之处,发现不一样的世界。重新思考我们究竟该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如何生活。
  •     有关汉字的《苏菲的世界》。 想不到一个个精妙的汉字里居然隐藏着古人朴素而深厚的哲学思维。 哲学到底是研究人与世间万物的关系的吧,而汉字则是中国人对于这一哲学思考的体现。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机械地存在。
  •     好书,希望能推广的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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