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感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5个美女飞向阳光灿烂的丽江,退掉机票。我去过丽江,对那儿并不感兴趣,但我还是很向往这次旅行,好像旅行动机已经跟观光休闲无关,仅仅是一伙朋友换个地方在一起,随便哪儿。到底我们为什么要旅行。 由于旅游学作为新兴学科一直被歧视被低估,长期吸引不到优秀人才,导致很多问题一直未得到透彻的认识。所以有好多问题我无法理解。1980年的马尼拉世界旅游宣言指出旅游的根本目的在于:“提高生活质量并为所有人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德波顿在《旅行的艺术》中也有类似的观点:“如果生活的要义在于追求幸福,那么不论是多么地不明晰,旅行仍能表达出紧张工作和辛苦谋生之外的另一种生活意义”这些似乎是对发起旅行活动的一方而言的,那被动接受旅行活动的一方是不是生活质量也由此提高了。对于英国的清教徒,哥伦布远洋旅行使他们得以在新大陆过上幸福的生活,但对于美洲土著印第安人,白人发现新大陆的旅行无疑是灾难性的,毁灭性的。今天的威尼斯居民认识到,旅游业之后埋伏着的是一个悲剧。不过看全球争先恐后发展旅游业的态势,这个认识可能是错的。塔尔德在《模仿律》中的理论好像能最好地解释旅行活动:任何一种社会现象都是对另一种社会现象的模仿。我们受到媒介和亲朋好友的影响,前往一些并不真正懂得为什么要前往的地方。另外,根据社会比较理论,我们的个人幸福是建立在对自己与别人的地位差异比较的认知上的(Wood,1996)。特别想想那些参加10天7国游的团队旅客,每天坐十几个小时车,跟当地文化、居民、美景基本是隔离开的,最后攒下一堆在埃菲尔铁塔下自由女神前的留影,脑子里还是一盆浆糊。这种旅游行为的功能是不是只剩下了一个:炫耀。而那些看上去特立独行的高端自助旅行者呢,除了满足人类对世界的天生好奇心外,更重要的是不是显示其满足这种好奇心的能力优于我们一般人。比如一些知名房产大亨通过撰文写书不断向外界发布他们到达了南极、北极、世界之脊,这些被媒体和部分公众捧为传奇式的旅行经历既不是为了科考,也不是为了挽救濒危动物或慈善事业,恐怕也不是去勘探房产业的开发前景,他们到达南极北极跟一个大众旅游者的行为实质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当然,他们排放了多得多的碳,给环境造成更多污染。那他们的这些旅行有什么值得公布传播的呢,大家为什么那么仰慕媒体那么追崇呢。去那样的一些目的地,需要很多钱、时间、体力,通过拥有这些普通人、甚至跟他们一样有钱的人无法同时拥有的资源,他们的行为传递了:“我比你们优越”的信息。这个信息。对于大众对于目的地,有什么价值吗。就像列维.斯特劳斯在《忧郁的热带》中说的:“探险者跑了两万多英里路这件事本身,似乎就把他一大堆其实待在家里也可抄袭到的陈词滥调,都神奇地变成有重大意义的启示录了。”不过去过南极北极也算不得什么,总不可能比人类的登月之旅更彪悍。阿波罗12号宇航员比恩认为,探月飞行以及人类所有旅行的实质,跟去往何方无关,认识自我才是目的所在。(It isn’t about where you are going, it’s about who you are.)我对此很怀疑,难道我们需要上到月球才能认识自我吗,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向新的星球扩张的野心,就像欧洲殖民者扩张到美洲?法国人德.梅伊斯特在1790年撰写的《我的卧室之旅》就证明,认识自我,认识世界之美,足不出户就可以实现。有些人的旅行跟模仿、炫耀、优越感和扩张好像又是无关的。特蕾莎修女旅行全世界,去寻找穷人及他们的孩子,她在全球61个城市设立了儿童之家,抚养被丢弃的孤儿。德国青年卢安克(参见柴静面对面访谈)因为来中国3个月的旅行,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从德国来到广西,从城市到县城最后落脚最穷困的乡村,不收一分钱,支教十多年。柴静问他,你仿佛是从城市一步步退到了乡村,他冷静又清醒地回答:是退吗?我却觉得是在进,一步步接近我喜欢做的事情。有些人在旅行中可能看透了真相:“我们在世界各地旅行,最先看到的是我们自己的垃圾,丢掷在人类的颜面上。热带的香料,人类的原始鲜活性,都已被意义可疑的一片忙乱所破坏变质。”“因此,我是可以了解为什么那些旅游书籍中的种种假象会这么受人热爱。这些著作创造了一些应该仍然存在,但事实上早已不存在的幻象。” “我们今日的马可波罗带回种种道德上的香料味素,即照片、书籍和旅行故事,我们的社会越来越自觉到自己是一直在下沉,也就觉得越来越需要这些道德刺激品。”“不论说故事的人再诚实也无法提供真实的东西,因为真实的旅行故事已不可能了”(列维.斯特劳斯 《忧郁的热带》)我们其他人,则会继续追捧旅行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