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军规

出版社:群众出版社
出版日期:1997.1
ISBN:9787501414482
作者:刘毅然
页数:341页

内容概要

刘毅然,1955年9月24日出生,祖籍江西南昌武阳,在北京长大,就读于白家庄小学和北京第八十中学。15岁下放河南。17岁参加工程兵,历任班长、排长、报社编辑、大学教师。1990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鲁迅文学院研究生班,获硕士学位,曾任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副教授,现为自由写作者。出版过诗集《大峡谷》、《处女地》,小说集《流浪爵士鼓》、《摇滚青年》、《油麻菜籽》、《我的夜晚比你们的白天好》、《挥霍青春》;长篇小说《青春游戏》、《欲念军规》、《老故事》、《奔逃》。部分作品被译为英、法、日等文。导演过茅盾先生的《霜叶红似二月花》和郁达夫先生的《春风沉醉的晚上》等电视连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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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评 (总计2条)

  •     在潇洒幽默的文字后面——读《欲念军规》断想何镇邦一刘毅然是位颇有才气的青年作家。他写诗,编电影剧本,也做小说,什么文学样式都来得,而且都能露一手。我开始读他的作品,是去年那酷热的夏天,他由怀中、愿坚同志推荐报考鲁迅文学院与北京师大研究生院合办的文学创作研究生班,按规定交来两大纸袋报考作品,我在例行公事地审读这些作品时,却被它们吸引住了:他的诗,写得那么潇洒那么流畅,他那篇写莫言的散文,又是那么真诚而深情,他的小说,虽然有时还有点稚嫩,但又那么别具风采,那么自然活泼……我真有点被一颗文学新星照耀着那种兴奋感。以后,我就比较注意他的创作了。中篇小说《摇滚青年》的发表、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选载,以及拍摄成电影,已经引起人们的注目,也是我感到欣慰的。去年冬日,研究生班预备班举行《写作》考试,按规定是命题闭卷考试,由我来主持。我给他们出了两个题目:《家》与《我的文学追求》。刘毅然选做了《家》这个题目,在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洋洋洒洒地写了近三千字的文章,写的就是五个单独执行任务的野战工程兵与山妹子临时组成一个“家”的故事。虽然这篇文字按规定超过了字数是不能拿高分的,但由于写的实在太感人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他一个全班的最高分。事情过去几个月了,没想到前天他竟然找到了我,还是穿的那件对襟的中式棉袄罩衫,象个朴实的农村青年(其实,农村青年现在也有的相当摩登了)和腼腆的大姑娘似的,告诉我,他把那五个兵与一个山村姑娘的故事写成一个中篇,题曰《遵守军规》,《小说家》编辑部的同志们读了颇为赞赏,准备马上发表,‘要我为他写点东西,说说先睹的快感。我虽然忙,但还能推辞么?我改掉一向拖拉的习惯,接过一摞复印稿就读起来。读后,自然也有些新鲜的感受,借《小说家》之一隅,和作品一起奉献给读者。二我没能够一以贯之地跟踪当代军事文学发展,的脚印,因此,仅凭读过作品后的直觉是很难准确判断这部中篇在当前军事文学创作中的位置和意义的。但我还是认为,这是一部在思想上有某种突破意义,在艺术上又很有特色的重要的作品。可以这么说,这篇作品触及当代军事文学最敏感的一根神经:军规与人性的冲突,亦即理性与感情的冲突这是绿色军营申最古老也是最现代的话题,同时也是超越国籍的属于全世界当代军事文学共同的话题。因此它的出现,将引起人们的注意甚至争议。小说写的是野战工程兵181 团一连七班四个战士在班长率领下进人深山伐木,同林场派来协助他们完成任务的一个叫山妹子的山村姑娘相处一个月发生的种种平凡而动人的故事。一七班长(即小说中的“我”)奉连长之命,‘处处小心地维护那条不成文的“军规”——不能同驻地的姑娘“挂勾”,但是特殊的环境,以及山妹子的美丽善良,又使得一个月相处中破坏军规的险象丛生,而五个兵中最朴实的蛮牛又同山妹子产生了真挚洁白的爱情。因此,虽然一个月后,五个兵在山沟里同山妹子豪饮告别,终于在“遵守军规”的前提下光荣地完成了战斗任务,“有力地保证了战备工程的顺利进行”,这一光荣业绩,还载人一连的连史,但是十四年后,“我”回到连队,看到这段连史,感到“那文字上闪耀着的冠冕拿皇的光芒使我刺眼,我的那根最敏感最不敢碰的神经亦被灼伤,我的心事在那一刻变得沉重起来”。于是他回忆起这段十四年前的经历,对那条不成文的“军规”进行了大胆而且充满黑色幽默感的嘲弄。军队要有军规,尤其人民军队更要有铁的纪律,诸如“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等,这似乎是常识性的东西。我们过去读过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宣传“军规”的意义和遵守军规的必要性的。“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中,被宣传成一条超越出绿色军营适用于整个社会的金科玉律,谁都不能对它的科学性、革命性和权威性产生怀疑。但这只是事物的一面。即使在军队这种具有高度纪律的特殊的严密的组织里,军规(纪律)与人牲,人情之何也必然发生冲突。因为军队也是由人组成的,而且大都是由人类中最优秀的年轻男人组成的,他们有血有肉,他们的躯体内也奔涌着感情的波涛,因此,有时候必然要产生人性与军规的矛盾。在国外的一些著名的军事文学作品里,已经表现过这种矛盾和冲突,而在三十多年前,石言在他的《柳堡的故事》里,也表现了发生于人民军队之中的这种矛盾和冲突,只不过表现得相当含蓄罢了。当然,石言在那个时代表现发生于人民军队中的这种矛盾冲突,是冒着相当大的风险的。不过,历史终于给《柳堡的故事》以肯定的评价。现在,摆在读者面前的这部《遵守军规》,则以更直白更泼辣的笔墨更深刻地展示这种矛屑和冲突,而且嘲弄那条不成文的军规。我想,尽管已经到八十年代之末,刘毅然这样写,还是需要勇气,也是要冒一定风险的。当然,请还要说回来,刘毅然并非否定和嘲弄所有的军规,并非蔑视作为人民军队生命线的铁的纪律,在小说第七节的末尾,他曾借一位在军队当作家的朋友之口就蛮牛的死和山妹子的故事发了这么一段颇精影的议论:“站在一个人的立场上,我高举双手赞美蛮牛和山妹子高尚纯洁的爱情,对他们的赞美就是对人类的赞美,对他们的爱情的赞美就是对人性的赞美。站在一个军人的立场上,我只能举起一只颤抖的手,嘴里也发不出响亮的声音。一边是爱情,一边是纪律,没有爱情就没有人类,没有爱情世界暗淡无光;没有纪律就没有军队,没有纪律军队就没有战斗力。”这一段话,既点明了作品的题旨,也多少道出了作者的在纪律与爱情之间那种两难的困惑心境。我们很难要求作者在这一个矛盾中我出正确的答案,他能把这一矛盾冲突艺术地表现出来,能够写出战士们的真正的感情世界和生命意识,就已经完成一个作家的任务了。读了这部作品,我还想到另一个向题,我们过去经常宣扬的人民军队与人民群众之间的“鱼水情”包括不包括蛮牛与山妹子的高尚纯洁的爱情在内?我想,应该把这种无邪的爱情包括在内。这个作品写的就是这种情,赞美的也是这种情。无论是蛮牛对山妹子萌生的爱情,还是其他四个兵对山妹子真挚的友情,都是写得相当动人的,而且这种“情”对这个班完成伐木任务是起了积极的作用,并未发生瓦解战斗力的消极作用。我以为,作品中最动人的正是放开笔墨写这种情的篇章。山妹子帮助战士们放筏,为他们煮饭、烧水、洗衣等等日常生活描写,透露着一股真情,这自不待言。下面这些描写读后是难以忘却的:雨夜中,五个战士的帐篷与山妹子的竹茅屋都被暴风雨损害了,竹茅屋倾斜、漏雨,帐篷倒了一角,五个战士和山妹子都被雨浇得象落汤鸡,他们只能聚在帐篷里隔着一层临时拉起来的塑料布换衣服,井且厮守着度过那不平常的一夜,这看来有点尴尬,也差点触犯军规,但却相当淋漓尽致地抒写了五个战士与山妹子之间的深情。战士阿毛在野外撒尿中了毒,小便处肿起来了,痛苦难言,山妹子立即采来草药,熬汤后亲自为阿毛清洗患处,这时,一个大姑娘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作者写到这里,有这么一段描写:嘿!阿毛那处男人最雄赳赳最幽默最混蛋的地方肿得象什么似的,狗鸡巴、胡萝卜、紫茄子,我难找到一个参照物准确地描绘出来,山妹子为他抹上药,她细微而无声,全力以赴,目光纯净如蓝天不沾一丝杂念。我被感动得五体投地,她浑圆柔软的肩膀轻轻蠕动,被汗水濡湿的头发耷拉到额前,遮住眼睛,我想帮她掠掠,但我不敢,望着她脸部的柔美侧影她急促起伏的胸脯,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是啊,那天雨中她、是多么羞涩的姑娘啊,她今天表现出的勇敢精神令我感到无限惊奇。我心想,是不是把这条军规略加修改,象山妹子这样心地美好善良而又勇敢又温柔的姑娘是不是允许战士们去爱呢?是的,为什么军民之间的鱼水情只能限于象戎冠秀老妈妈那样爱战士的母子之情呢?象山妹子与五个战士之间的这种崇高的爱,纯洁的爱,难道不也是一种鱼水情么?小说的第八节,写山妹子在行经期间跳入冰凉的水中同蛮牛一起排除无名河中上游冲下来的杂树形成的障碍,她由于在水中受凉上岸后痛经,战士们又为她排除病痛,‘蛮牛连夜走了几十里路赶回军人服务社买红枣和糖,也买回来了月经纸,这段描写也同样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真情。我以为,上述这些动人的描写中透露出来的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一种鱼水情,都是值得赞扬的。作品除了写情,也写了性,对于战士们的性意识,采取了正面的描写,给予大胆而且相当淋漓尽致的表现。例如写战士们在潭中洗澡,后来山妹子来了,放哨的阿毛报告后,他们赤身裸体地潜伏到潭边的草丛中,为的是不让山妹子发现裸体的他们,可是山妹子却也是来洗澡的。这里,作者正面展示了一段相当大胆的描写:在战士们的眼皮底下,山妹子亮出了她的全部的少女的人体的美;而在这个人体美面前,又毫不掩饰地写战士们的性意识的萌动。应该怎样看待这种性意识的描写?我以为,把人类的性意识作为人类的生命意识来描写,来表现,是无可厚非的。年轻的战士正值青春期,怎能没有性意识的萌动呢?为什么军营中年轻战士的性萌动就不能写呢?为什么一写到性就不加分析地一概指责为丑加以排斥呢?我以为,这篇作品中对战士们性意识的表现是大胆的,也是严肃的,因而也都是美的。为了表现出五个战士同山妹子之间的爱情、友情包括性意识的萌动的美,作者还插叙了一段由驼背老人讲述的五个河工与牧羊女的故事,五个河工由于性饥渴,在河边的一个岩石上把牧羊女轮奸了,牧羊女的处女血染红了石头,牧羊女也因此被毁了。这同样是一种性的表现,但这是一种兽性的发泄,是对美的破坏,因而是丑的。作者有意识地插叙了这个故事,是想把五个战士与山妹子的爱(包括性爱)同五个河工对牧羊女的性发泄作个对比,进一步表现出战士们与山妹子之间关系的纯洁,爱的崇高。由此看来,对性描写要加以分析,不要把性搞得太神秘了,也不应该把性一概看成是丑的,羞于或耻于谈性。作品中写小战士阿毛第一次遗精后的恐慌,惶惶不可终日,正表现出部队中对青年战士缺乏必要的性教育。“我”——七班长在给连长的报告中所提出的建议也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三上面,我从几个方面谈了读了《遵守军规》后的一些想法,谈到它在思想上有所突破的几个方面的表现。前面说过,这部作品在艺术表现上也是有特色的,这主要指人物刻画,叙事方法和语言表达几个方面。把战士当成平凡的人来写,写他们的行为,也写他们的心理甚至某种潜意识和性意识,写他们的崇高,也写他们的卑琐,这样,活跃纸上的就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某种概念的符号,某种理性的化身。这可以说是这篇作品写人物的一个特点,也是作者在刻画人物时遵循的原则。正由于这样,作品中的五个战士:七班长,副班长和蛮牛,林晓,阿毛,还有连长,都写得相当鲜活,有的还可以说写得相当丰满。连长是个着墨不多的人物,但是一个打苍蝇的姿势和关于独吃猪心的一段辩解,以及一句很平常又很有份量的话:“那些有意见的同志还想不想进步啦”,就把连长的形象鲜活地勾勒出来了:一个干练、专断、颇有心计,也有点连队干部特有的幽默的军队基层干部的形象。五个战士中,形象比较丰满的还是七班长,副班长和蛮牛,林晓和阿毛的性格都比较单一,而山妹子,我以她是美的化身,还缺乏比较突出能给人留下印象的性格,这大概是采用“我”这种第一人称写法的局限。我想对七班长的性格做几句分析。七班长——即作品中的“我”性格是比较多侧面的,他热情,正直,有朝气,但是,为了能顺利地提干(他进山前已做过提干体检),不给连队抹黑。处处小心谨慎维护那条军规,同时,他心里又不同意那条军规,甚至嘲弄那条军规,这个矛盾的展开也把七班长性格的不同侧面展开出来。而对七班长来说,他性格曝光之处乃在于林晓打小报告告发蛮牛同山妹子“挂勾”,连长命令蛮牛归队,七班长一边喝斥蛮牛归队,一面找林晓算账这段描写,这段描写,把七班长性格中不太光彩的一面暴露出来,后来又写他在副班长批评下很快认识错误,追回了蛮牛,把他性格中主导的一面充分展示出来。谈过这个段落,七班长就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了。而蛮牛的憨厚,副班长的某些老兵的可爱油滑中又不失正直,也都将给人们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我想,正是由于毅然有着工程兵连队生活的丰富积累,熟悉各种各祥的战士,才能写出这些性格各异的兵来。我觉得,作品中军营气息的浓厚,兵味十足,正是由于比较成功地刻画各种兵的形象,对他们的性格进行比较深入开掘之故。我很赞赏毅然在《遵守军规》中所创造的一种亦庄亦谐的叙述文体。我们看到,七班长给连长写的七封报告,采用的是冠冕堂皇的措辞、公文的固定的格式,还有带有“文革”时期特有的语调那种平板的公文体,而每一封报告后所展开的故事,却又是潇洒自如,颇多黑色幽默的,属于刘毅然的小说叙述文体,这两种文体交错对立,形成一种亦庄亦谐的特有的韵味。而在这两种相对立的文体风格中,又表现出那种处处想遵守军规又处处可能触犯军规的矛盾,让人感到那段生活的奇特甚至有点荒唐,同时,也让人在读这两种风格的文字时,读到作者在那潇洒文字后面隐藏着一颗作为一个正直的军人和作家痛苦的心。当然,作品采用以五个战士同山妹子豪饮告别那个场面作为结构的线索,然后向不同的时空辐射出去,交织成这个作品,这种结构方式也是有特色的,可取的,但此非刘毅然之独创,就不必再絮叨了。当代具有现代派气度的探索性小说在语言表达上往往表现出陌生化和粗鄙化的特点,刘毅然这篇《遵守军规》,并非现代派,而是采用写实性的白描与黑色幽默式的调侃相结合的表达方式。语言中有相当多充满黑色幽默感的调侃,表现出粗鄙化的倾向。例如写七班告别连队进山那天天气是出了太阳又下着细雨,他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们就是在那个太阳撒尿的早晨离开心爱的连队的。”用“太阳撒尿”来描写那种特殊的天气,还有后面用“象野狗高歌也象肥猪浅唱”来描述阿毛小便中毒之后的呻吟,都具有一种粗鄙美。至于作者写五个战士在他们落脚的帐篷外挖五个茅坑的情景,更处处充满一种黑色幽默感,在写战士们的性意识萌动时,也用了相当多粗鄙的语言,这都表现出一种语言特色。但我以为,作者还缺乏必要的艺术节制,这种粗鄙的语言稍多了些,远不是都象“太阳撒尿”那种具有粗鄙之美。这当然值得毅然在今后创作中加以注意。读了《遵守军规》,我觉得毅然从思想上到艺术上都放开了,因此作品写得相当潇洒自如。我想,这可能是他在创作上再上一个台阶的标志。这当然是很值得高兴的,也是让我再次感到欣慰的。我在这种心情中写下的一些感受,大多是褒奖,也就是可以理解的。其实,细读起来,作品中也许还是有缺陷的,但这只好留待细读几遍之后再说了。载《小说家》1990年第三期
  •     刘毅然:回到生活与拆解神话——评刘毅然「回首当年」系列及其他陈晓明我知道和平时代的军旅文学面临严峻的挑战,而刘毅然的应战恰到好处:“回首当年”如同一段清彻美妙的田园牧歌,它在和平时代的平和生活中奏响。当然,它并不单纯是在表达生活的可爱之处,在那“回到生活中去”的渴望中,也有弦外之音,而这正是我的兴趣所在。1.日常性:内心生活的纯朴情怀那片黄橙橙的油麻菜地在午后的阳光下呈现无边的风情与暖昧,而我们的十九岁的班长躺在地里咀嚼从未有过的酸儿叭叽苦不溜秋的情绪。少年不识愁滋味,欲赋新诗强说愁,谁没有过十九岁那朦胧而躁动的岁月呢?纵有忧虑,也是明朗,纵有痛苦,也是潇洒!更何况是野战工程兵131团第一营第一连第一排的一班长呢?刘毅然的《黄花菜地》写出了年轻士兵的日常生活中的感人至深的细节,在那内心生活敞开的瞬间透进去的一缕阳光、一片渴望、一次激动、一厢情愿、一份沮丧、一点孤独·七·…无不透示出可笑且可爱的纯朴情怀。这个故事无论情节还是人物都非常简单,也没有军旅文学惯常有的雄浑的意识形态背景,平常的故事平淡地说去:一个十九岁的班长去照像,对照像大姐产生朦胧的感情和暖昧的欲望,后来却发现这不过是一厢情愿,偶像破裂而陷入失落。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叙述人的视界变成“我”的自我表白,那些隐秘的不可告人的心理,因此显得坦诚而真挚;那些拙劣的欲望却又带有朦胧的情感色彩。我们十九岁的主角,经受着初次激动的折磨,搞得神魂颠倒而局促不安,这个挣扎在欲望边界的可怜的娃娃兵,却显得十分幼稚而可爱。刘毅然叙述得如此明朗透彻,毫不矫饰,似乎我们的主角如此信任地与我们对话,坦白和忏悔。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何况是那么几下鬼鬼祟祟的目光,想入非非的渴望呢?“照像”——不管刘毅然是否有意识,在这里这个词的含义意味深长,它是作为社会的和心理的个人角色寻找外部“镜象”②以完成自我确认的一种方式。对“镜象”的渴望,确认自我的期待,在十九岁的青春年华不得不是一次情窦初开的试探,它是一次内心生活与外部世界的诚挚交流,那些尴尬、那些笨拙、那些紧张与激动,都因为青春年少而显示出稚气的可爱。“回到生活”,就是回到最单纯、最纯粹的那种生活:内心的、神奇的、渴望已久的生活。对于十九岁的班长来说,“照像”的镜象意义是双重的,他自认为已经完成了自已的社会角色的塑造,十九岁当上班长,这个进步的历史意义是重大的,那些亲朋好友将会对像片作出各种反应,当然是赞叹和肯定性的评价。社会的“镜象”是抽象的、先验的,它仅仅对角色提供业已完成的评价,角色仅仅是确认自我。然而,我们十九岁的班长,在“照像”的过程中却表明自己的心理角色远未成熟,恰恰相反,这几乎是一片空白。来照像之前反复告诫自己,尽量少看黄花大姐,然而现在却盯得如此仔细。这里的“观看”,与其说是在着黄花大姐“成熟女人的那种丰腴、饱满,水份充足的样子”,以至于对她那丰满乳房的过分敏感的反应,不如说是对百己作为一个青春期男性的性角色的辨析,这次照像照出了那片隐秘的性心理的一片空白、混乱和虚弱。刘毅然非常细致地叙途了“我”“观看”黄花大姐的感觉和心理体验,生活在这个时候变得如此新鲜而生动,它是人类性的,属于生活本身的,又是非常的个人经验,而且带有十九岁的班长特有的激动不安。这并不是纯粹的“性意识”,它更主要的是对生活最初敞开的那种“光”的渴望,对日常生活的真实本质的体验。在那些纯粹的瞬间,“我”享有我的生存的单纯性,在这个不可思议的边界,“我”眺望到了渴望已久的而且不再重现的风景。军旅生活的涵义不再是由意识形态的普遍经验来规定,而是被移位到“我”作为一个真实的个人,在“我”的青春情怀敞开的时刻,在“我”的个人“镜像”闪光的瞬间,瞥见了真实的生活、一片黄花菜地、欲望与观看、初次的激动不安,弯曲的田间小路和神魂颠倒的奔跑,几声系切的呼唤和温馨的关怀……只有这一切才真正构成十九岁班长的内心生活,一次人生旅程开始时的自我确认。虽然这不是一次成功的人生经验——“回首那段苦儿叭叽的日子我跟你说我在那会儿忽然就长大了……” ,“长大了”可能意味着纯朴情怀的丧失,那种可爱而可笑的心理生活不再敞开,它尘封于厚重的人生阅历的背后。这个故事略带悲剧性的结尾多少有些令人沮丧,它在那个时代是俯拾皆是的例子,所幸的是,这种沉重感没有压抑住整个故事的明朗与清纯。我对黄花大姐的辱驾,摧毁了“我”心中的偶象,也在纯净而轻松的叙事风格中留下滞重的一笔,我不能责怪刘毅然,就如不能责怪那个十九岁的自以为长大的刘班长一样,这也是真实生活的一部分。在很大程度上,“真实的生活”不是历史,也不是设想,而纯粹是一种感觉。“回到真实的生活”仅限于那些非常有限的瞬间,它既不是实在,也不是虚构,它存在于实在与虚构敞开的中间空地。这就是小说的终极困难。显然,不仅仅是《黄花菜地》,刘毅然的回首往事系列讲述都是兵们的日常小事,款款叙来,些许忧伤,多半幽默,最是那些尴尬兴趣盎然。《陆军48医院》③讲述十八岁生日那天突然腹痛紧急送往陆军48医院的故事,其中插入连长割阑尾的奇遇。对女护士的朦胧而暖昧的心理在一个又一个尴尬的处境中令人啼笑皆非,这正是刘毅然的拿手好戏。调侃、自潮、反讽和黑色幽默等等构成的修辞风格,使这些日常生活在十八岁的付班长的人生经验中显示出奇妙的滋味。《杀猪吃心》和《弥天大谎》同样讲的是平常往事。前者讲述“我”当上排长正当自我感觉良好时,连长命令“我”去杀猪、这使“我”这个连鸡都不敢杀的胆小鬼真正面临窘境。在这里,勇敢与怯儒、善良与凶狠、纪律与天性、人性与动物性等等构成微妙的尴尬冲突,主角永远处在进退维谷的临界线上。《弥天大谎》讲述刚刚穿上四个兜的排长想进城看电影却扯谎说进城看望出差的母亲。这个故事完全有可能被处理成那种主题思想“深刻”的作品,例如深居军营的兵们渴望外面的世界,所谓对完整人性、人的生存危机的严肃思考等等。然而,刘毅然没有钻进思想的牛角,对于他来说,重要的不是对生活的思考,而是对真实生活的呈现,生活过程的自在展示,纯粹的生活本身就足够了。维持根斯坦说过这样的话:神秘的不是生活是怎样,而是生活是这样。我想这句话在这里可以修改为:有意味的不是生活是怎样,而是生活是这样。《回首当年》没有任何明确的先验观念,然而它却有一种对生活的信念:“回首那段苦儿叭叽的日子我跟你说我活得挺像个人儿……”,这是一种廉价的乐观主义,真正的自由主义,真正有着超越精神的人具有随遇而安的品性,我赞赏这种廉价的乐观主义,他使我们面对当下的生活,在那些日常性的原初生活事相中找到全部生存的依据。《回首当年》正是在于它对生活的“单纯性”的重新确认而别具魅力,于细微处见精神,于平凡处见神奇,这恰恰不是对生活加以提炼,而是真正保持它细微而平凡的日常性。2.第二十二条军规:爱欲的禁忌“爱欲”这个词己经被人类的文明赋予了最美好和最丑恶的两极含义,二十世纪产生精神分析学这种令人不可思议的学问,则把这个词的含义弄得莫测高深,它是人类的原罪,历史发展的原动力,个人隐秘心理的全部依据,社会和谐的保障,感性的和审美的解放的最后范畴……这个词已经变成一种神话,二十世纪最具有盅惑力的神话。在我看来,对这个词再作任何学理式的探讨都将是愚蠢的白费力气,这个词太富有个性,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它含有根本不同的意义或者说“效果”。例如,在刘毅然的“回首往事”系列中,“爱欲”却成为日常性生活中最活跃最富有创造性的力量,所谓“日常性”的生活是在“爱欲”的时刻敞开的。刘毅然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他把“我”推到“爱欲”的边界——在这个禁忌的边界,“我”总是跃跃欲试而不敢越雷池半步,“爱欲”照亮了“我”的生活最真实的时刻又使“我”隐入进退维谷的尴尬。“爱欲”对于纪律严明的军旅生活来说,它是一条不成文的然而心照不宣的第二十二条军规④。当然,刘毅然不是简单地向这条“第二十二条军规”挑战,那样就毫无诗意,在这里,“挑战”因为富有游戏精神而显得趣味盎然。 “我”在任何时候都心悦诚服地承认并且臣服于这条军规,然而“我”却总是在表达对这条军规的遵从时,尽可能表达“我的”爱欲。对禁忌界线的意识本身是对界线的涂改,禁忌是一个命令而不是一种规则,现在刘毅然讲述故事把这道禁忌改变为行为的(也是游戏的)规则。《黄花菜地》的“观看”行为,显然是对这道禁忌的遵从,“禁忌”是从自我意识到的行为规则中出现的,然而,对这个“禁忌”的意识却必须通过具体的行动来表达,于是,“观看”这一有节制的行为,在“我”的心理引起剧烈的反响,这当然是因为“禁忌”在起作用,“我”在意识到禁忌的存在——历史性的压抑造成的心理负荷与此时对禁忌界线的意识——其实偷越过禁忌的界线。这个十九岁的班长“看到”的黄花大姐全部是性欲化的对象,“我”似乎是紧张、局促不安、畏畏缩缩,然而,“我”的目光和心理意识却是彻头彻尾的欲望化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并没有成功地阻止我与黄花大姐建立的想象的爱欲关系。当然,不仅仅是刘毅然笔下的主角,而且包括刘毅然本人,显然是在“想象的”关联域来完成爱欲的表达,通过想象性地维护这条军规,遵从这道禁令而想象性地在它的边界徘徊,眺望异域的风光。因而,在那个尴尬的处境中,被嘲弄的并不只是年轻的兵们,那些可笑的欲望显然是对那条无所不在的军规的善意的而又是无所顾忌的愚弄。这次愚弄的唯一规则就是在名义上遵从它,因而,所有的自我戏弄——被欲望搞得四分五裂、神魂颠倒的主角,以一种谦逊的风格完成与禁忌角逐的友好游戏。事实上,早在1989年,刘毅然就写下《遵守军规》,这篇小说标志刘毅然军旅文学创作的崭新起点,毫无疑问它也是当代军旅文学一次另辟蹊径的突破。这篇小说讲述七班长率领四名士兵完成上级交给的伐木任务,有力保证了战备工程的顺利进行。故事讲述没有象以往的军旅文学母本那样,把重心放置在如何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无产阶级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上,而是重点讲述:“他们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没有违反任何军纪,保持了一个士兵光荣称号的圣洁与庄严。”显然,这依然是字面上的主题,正是在“遵守军规”的名义下,讲述了一个险些违犯军规的故事。五个战士与一个美丽的姑娘在深山老林里伐木,这个故事够浪漫的了。对于当时哪怕看电影能靠近驻地妇女都会兴奋不已的战士来说,这种情况不会是一次美差,而更象是一次危险的考验。讲述的中心现在是围绕山妹子展开,而叙述视角则仅限于“我”(七班长)。当然“我”是严守军规的,“我”在高度重视军规的神圣性和权威性的同时,看到的都是在这条不成文的军规约束之下的可笑的欲望表达。刘毅然叙述的显著特点在于:在军规/欲望之间的等级对立中,他从不讲述“欲望”与“军规”的正面的或合理的冲突,相反,冲突的不合理性总是在于“欲望”,正是在对“欲望”的可笑性的讲述中,“欲望”侵袭了军规的边界。例如,在驻地看电影的场合:“如果哪位大嫂扯开衣襟露出半边坚挺丰满的乳房给孩子喂奶,那事情可就糟糕啦,……”这场电影算是被搅和了,她方圆几十米地带都心猿意马,心慌意乱,“虽然野战工程兵的士兵最能吃苦耐劳,最坚韧不拔最有克制力,但那吸吮奶水的声音太震撼人心啦,比我们的开山炮声更让人魂飞魄散。”这使人想起鲁迅说的“见到胳膊就想到大腿”,然而,这里却是善意的嘲讽,这是兵营生活的“合理现象”。无限的欲望一旦加以有限性的表达,它必然显得十分可笑。不合理的不是欲望本身,而仅仅是欲望的表达方式,欲望的变形的可笑的表达。在欲望的边界挣扎的兵们,现在被推到危险的境地,在军规/欲望之间的交接点上,刘毅然乐于去讲述那些险情横生的场面,那些场面的精彩生动就在于“欲望”随时都有可能摧毁军规,然而“欲望”每次都只是有限度地完成它的可笑性的表达。班长平素备受称赞的诗不再有人感兴趣,而当小茅屋那里飘来若有似无的山野小调时,他们会振奋喧闹,毫无掩饰地袒露出一种热烈亢奋紧张活泼的心境。当山妹子的小茅屋遭受暴雨袭击倒塌而搬到兵们的帐蓬时,面临了一个难题,五男一女在一起怎么换下湿漉漉的衣裤呢?副班长想出了高招,拉两根背包带,挂两块雨布彼此就隔离开来:“我和副班长小心谨慎地系着背包带,比我们在山腰上打眼放炮拴绳子还仔细哪,放炮时绳子断了,摔死好歹是个英雄,眼下要是背包带开了扣,使我们和山妹子彼此赤裸相见,那错误就严重了,我估摸着我的排长梦也别做了。”在这里,遵守军规被看得如此重要,它与“欲望”显然不相称。军规的神圣性在哪里呢?七班长“我”道破天机:如果稍有闪失,“我估摸着我的排长梦也别做了。”对于刘毅然来说,重要的不是去思考“军规”的合理性问题,而是描述那些“遵守军规”的暖昧不清的情境,那些尴尬的场面。这些兵们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们自觉乃至死心塌地遵守“军规”却又无法抵御诱惑。他们五个趴在草丛里偷觑山妹子的裸体,一个个大气不敢出。虽然这不是有意的,并且大都怀着所谓的“负疚感”,但是这难道不是他们渴望已久的场面吗?是夜七班集体失眠集体在大铺板上辗转反侧,而且阿毛因此迈开“闯入男人世界的辉煌的第一步”。山妹子作为欲望化的对象也完全理想化了,她美丽善良、勤劳聪慧,富有献身精神。她对蛮牛的感情是人世间男女最纯正最美好的感情,她对战士所做所为则是“军民鱼水情”的最理想的注解。甚至当阿毛那处男人最雄赳赳最幽默最混蛋的地方肿得象什么似的时候,山妹子为他抹上药,“她细致而无声,全力以赴,目光纯净如蓝天不沾一丝杂念……”。山妹子被塑造成一个富有献身精神的女性,由于她的品格是如此高洁,以至于我不得不推测,那天她独自一人到水潭里洗澡,没准也是一次“献身”行动,完全有理由推测她应该知道几位战士的行踪。由于叙述视角限定为七班长的视角,这一极其高尚的举动——她难道会不深知这些兵们的渴望——被掩盖了。在这里,献身与欲望化,理想的人格与美妙的肉体,诱惑与抵御诱惑,全都在“军民鱼水情”这块纯洁的水域之下不见其真面目,只有革命战士与人民群众的高尚情操闪闪发光。在这里,“军民鱼水情”巧妙地缝合了军规/欲望之间的任何裂痕。欲望的满足与情操的升华平分秋色,我们的战士依然是最可爱的人。当然,刘毅然对这条不成文的“第二十二条军规”不无理性批判的意味,看着山妹子,七班长心想:“是不是把那条军规略加修改,象山妹子这样心地美好善良又勇敢又温柔的姑娘是不是允许士兵们去爱呢?”这种批判因为悲剧性的结局而更加明确,蛮牛死了,而山妹子走进了林海深处。关于纪律与爱情的冲突的理性思考在我看来是多余,悲剧性的结局对于加深主题思想或强化感情并无多少用处。刘毅然的显著特色在于把他的那些纯朴无邪而又情窦初开的主角推到军规/欲望对立的间隙中,他们尴尬窘迫而又游刃有余,自我嘲弄的幽默风格是对不成文而又无所不在的军规的恰到好处的调侃,这种喜剧风格远要比那种悲剧效果更具有回到真实生活中去的力量。我们的战士不是因为废除了关于爱欲的禁忌才向完整的人性复归的,恰恰不是这样,军规从来没有压制住他们的爱欲——它总是从军规的裂痕中成功地涌:溢而出,这正是我们的战士最可爱的地方,刘毅然在他精心刻划的那些尴尬场景中已经充分成功地证明了这一点,这就足够了。如果没有禁忌,也就没有偷吃禁果的快乐,年轻的主角“偷看”禁果同样能获得快乐,这难道不是令人感动的吗?“第二十二条军规”与其说是一道禁令,不如说是一个怂恿、一个诱惑、一种鞭策、一种永不枯竭的原动力,正如米歇尔·福科所说的那样,性正是带着话语借之得以激发的那种禁令的意味,正是带着激发人们去谈性才被用来在每一个具体话语的外缘反映近乎秘密的东西——福科写道:“不管是强使它变为隐秘,还是通过谈论它来强化这种隐秘,隐秘却毫无疑问并不存在于这基本现实之中。问题是,人们习惯上的话题成了这些鼓动的机制的组成部分:它是一种手段,使谈论这玩艺儿成为必要;它是一个寓言,对于性话语的无穷无尽的增殖体系来说必不可少。实际上,对现代社会来说,最特殊的倒不是性被指定必须存在于阴暗之中,而是人们在把它作为隐秘的同时,没完没了地去谈论它。”⑤那些纯朴而情窦初开的主角,以及刘毅然的写作本身,恰恰是通过“遵守”军规行动和话语,不断地维护军规的神圣性和权威性,使“爱欲”在军营生活中的禁忌及其隐秘性的神话全部解体。3.镜象的破裂:“我”的反讽视角刘毅然笔下的那些主角们,看上去都有很强的集体主义精神,自以为是的军人荣誉感,无可置疑的道德情操,因为他们面对着“人民军队”这个巨大的镜象,他们感到光荣、自豪和骄傲。不管是《黄花菜地》的刘班长,还是《陆军48医院》中的副班长,或是《遵守军规》中的那个七班长,他总是尽一切努力去维护野战工程兵131团(或181团)的荣誉。然而,他的这种主观愿望不过是对这个巨大“镜象”的抽象认同,他作为个人的具体活动却总是被另一种力量支配,那些客观的、现实的、按照个人的需要原则展开的活动却是打破对这种“镜象”的认同关系。那些年轻的兵们的尴尬窘迫之处正在于:他们意识到责任、荣誉等等来自“镜象”的指令,然而,他们的现实行动却为青春萌动期的意识所支配。这些挣扎在欲望边界的年轻人,却念念不忘维护集体荣誉,正是这种巨大的反差产生无法拒绝的反讽效果。在刘毅然的《回首当年》系列中,我觉得《陆军48医院》的反讽意味处理得最为舒畅,副班长“我”显然在这个巨大的“镜象”面前找到自己的位置,十八岁就当上副班长,距离穿上四个兜为期不远,他当然陶醉在野战工程兵131团的荣誉感中,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然而十八岁的年纪怎么能抵挡青春期的萌动力量呢?“当兵当三年,母猪变貂蝉”,这是兵们的普遍心态,十八岁的副班长经常被“爱欲”搞得颠三倒四。于是脸上长着雀斑的护士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几粒微不足道的,无伤女护士的天仙娇艳,体检身体“我”也不惜搞点小动作,为的是能站到“小雀斑”的磅秤上。十八岁的副班长荣誉感特强,对女护士的兴趣更浓。这二者在理论上(主观动机方面)是统一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野战工程兵131团战士的集体荣誉,当然包括在女护士面前更要维护;然而在实践上(客观效果方面)却总是分裂的:那可恨的青春期的欲望总是把“我”推到一个羞愧难当的尴尬境地。“我”的视角一旦投向外部世界总是与我的“镜象”相悖离,那些自以为是的荣誉感、责任感,与我那听凭欲望支使的行动根本不符,“我”连自己的那点小小的“爱欲”都无法对付,怎么能承担起维护野战工程兵 131团一营一连的集体荣誉的重任呢?十八岁的副班长有点口是心非,他披着那件野战工程兵131团的战袍,却向女护士频频暗递秋波,我们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堂·吉诃德到底是在为捍卫集体荣誉而战,还是在为那点可怜的欲望做徒劳的挣扎。现在轮到他去重演连长的故伎了,“我”既忧虑又兴奋。“忧虑”是因为万一“盯不住”,丢死人不说,“还会给陆军48医院留下讥笑我们野战工程兵131团的话柄,我就成了千古罪人啦”。“兴奋”的是:“我不是多次偷偷地设想过得一回阑尾炎,享受一下陆军48医院的温柔吗?那些细节曾让我心花为之怒放啊!现在机会来啦。”对于饱受压抑之苦的副班长来说,这种心理是完全可以理解当然也可以谅解。他的那种“荣誉感”是对集体“镜象”的超我认同,而这种隐秘的心理都构成他的全部纯真的内心生活。显然,在集体/个人,军规/欲望,外部/内心,超我/本我等等一系列的对立等级之间,刘毅然总是有意用优先性的前项给后项“命名”,从而颠倒了这种等级关系。例如,在那些实际是个人内心隐秘的本能欲望的东西,年轻的主角总是要试图把它们归结到集体荣誉军规准则的名义下。显然,这个“命名”(能指)与“所指”发生严重错位,正是这种错位更加突出了人物所处的尴尬窘迫处境。“我”的视界所看到的全部都是个人的隐秘的内心生活以及与之相关的日常情景,这些占据故事全部内容的生活与那个巨大的集体“镜象”构成强烈的反差乃至对立。既使是那个威名赫赫的连长,在故事中不仅没有任何惊人之举,而且他被推到“净皮”的无比窘迫的情境中,这个作为“镜象”的标准符号之一的连长,他的“英勇”、“大无畏”、“献身精神”、“爱民模范”等等,在瞬间化为乌有,只有他的窘态呈现于“我”的窥视之中。总之,“我”处于双重视界之中,一边是集体“镜象”,另一边是个人的日常性生活,这个“镜象” 已经无法为这些兵们的日常性生活命名,它无法把那些隐秘的、尴尬窘迫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日常性生活概括于既定的神话体系之中,毋宁说那些纯朴天真的内心生活渴望才是现实的实际内容。4.孤独萨克斯及其他刘毅然同时(或稍早些时候)还在写另一类题材的小说。刘毅然是踩着《摇滚青年》的猛烈节奏冲上文坛的,几乎是一夜之间令人刮目相看。《摇滚青年》后来改编成电影,由第五代先锋导演田壮壮执导,一时间引无数青年男女竟折腰。不论小说还是电影,《摇滚青年》以其强劲的节奏,灼热的旋律和美丽的忧伤,多少有些象格什温的《蓝色狂想曲》那样以其狂怪的张力抓住变动时代的奔腾精神。对于当代中国来说,这种节奏和精神不过在80年代中期突然出现,它那转瞬即逝的特质令无数具有和想有“现代意识”的中国作家、诗人和艺术家大栽跟头,他们充其量不过抓住一些徒有其表的流风余韵。值得庆幸的是,刘毅然曾经抓住过一次,这就足够了。我知道刘毅然后来写了不少企图表达现代都市人生存困惑的小说,例如《流浪爵士鼓》、《铁皮鸭子》、《孤独萨克斯》等等。前二篇小说有一个令人骄傲的故事模式:一个中国青年与一个美国少女的爱情故事。我难以揣测刘毅然讲述这种故事的动机,一种民族主义的情绪?或是对纯粹爱情的理想体验?尽管这类小说写得非常用心,叙述和语言都极见功力,然而,对于我们这个饱受帝国主义掠夺妇女资源的第三世界国家来说,那些不争气的女性同胞以其对中国青年不屑一顾的神情而坦然投入大老外的怀抱;而中国青年骑洋马的事,太象天方夜谭,它难以在我们的日常经验中被认同,而在另一方面,它也不具有意识形态的颠覆力量。就其表达的浪漫情调来说,它又更象关于爱情的流行传说。关于爱情的真实性、至高无上性、绝对性和永恒性,已经变成我们这个时代的虚假神话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孤独萨克斯》写得非常优美,故事也凄婉动人,然而,叙述人及其人物的感情太丰富,也太真实,它也就显得有些过分。我知道刘毅然非常偏爱《孤独萨克斯》中的那种忧郁,那种优雅的感伤。其实这种忧郁和感伤在《回首当年》系列和《遵守军规》中同样可以看到,它们经常在结尾处悠然升起。在《回首当年》中,那种回到真实生活中去的纯朴情怀总算以廉价的乐观主义融合那种忧郁,它显得明朗而清彻。而在《孤独萨克斯》中,那些忧郁和感伤在春风沉醉的夜晚,它是灵魂和精神升华的确证,它的优美和优雅更象是酒吧和沙龙里弹奏的小夜曲。朋友们都知道刘毅然太善良、太真诚,他渴望理解,寻求高尚,道德感和英雄主义是他最后的界线。维特根斯坦曾经说过类似这样的话:我的界线就是我的世界的界线。没有理由,当然也没有必要怂恿刘毅然越过这道界线。不过对于我来说,却希望刘毅然最后一次在这道边界上吹奏抒情味十足的萨克斯管;而我却固执地相信,“回首当年”不仅重新划下刘毅然的自我的界线,而且划下当代中国军旅文学新的地平线。注解:①《黄花菜地》,载《福建文学》,1991年第2期。②“镜象”或“镜象阶段”(Le Stade du Miroir),雅克·拉康的精神分析学的重要术语,其最简要的意思即指,婴儿把成人作为镜子而首次看到自己的形象,它预示了主体与客体的二元同化与异化。其理论的抽象主义可以简要理解为;镜象是主体辨认自我的社会参照系。③《陆军48医院》,载《福建文学》1991年第5期。④第二十二条军规,美国作家约瑟夫·赫勒的著名小说的题名,这里意指不成文的天经地义的法规。⑤福科《性史》,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张廷琛等译,1989年版,第35页。载《文学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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