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困境》书评

不在别处

第一次听说阿特伍德是门罗获诺奖后，一期《开卷八分钟》里头道长提到了这个女作家。出于好奇买了本薄薄的一读。可能是打开方式不对。那本薄薄的册子是《帐篷》。功力不够，读的又急，于是云里雾里全然不知她要表达什么。加上后来再看到她的书，是一本叫《吃火》的厚厚的诗集，里面神鬼复活基督绞刑，一路神叨叨，更加望而却步。直到与编辑们聊天，推荐给我这本《道德困境》，读完第一篇，当场被折服。《道德困境》由几个小短篇组成，但主人公相同，可以算作是一部长篇。只是我把它当成短篇来看，因其故事不连贯，每一篇情节不用照顾后一个。这样一来，有点类似于电视剧里的一种形式——情景剧。人物相同，但每集讲不同的场景和故事，最后由总体来形成一个关系网络和环境，以及塑造出人物的性格。这是一个相对好玩且轻松的方式，并且，与真实生活类似。毕竟在生活中，时空不总是连续的、线性的存在。回忆中的过去，幻想中的未来，想要逃离的此刻，人是生活在这样不断闪回的时空片段当中的。它们共同构造了此刻的人本身。小说的题材其实也屡见不鲜。很容易让人想到爱丽丝门罗和多丽丝莱辛这两个都获得过诺奖的女作家。相比较而言，从同题材的《天黑前的夏天》来看，莱辛的笔调更为老到冷静，描写精准不细碎，毫无赘言，另带上些英国人的自制。是我更为喜欢的类型。而门罗的小说，可能更多的用心在故事设置上，短篇读起来常有惊喜之感。可不知为何，我觉得阿特伍德的写法更为勇敢。《道德困境》是关于奈尔，狄格和奥娜的故事。奥娜是狄格的前妻，奈尔是他的现任，并且三人最初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开篇《坏消息》即设置了一个围城般的场景。“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我和他的脑袋里早已装满了类似这样琐碎的训诫，存储了大量关于对方的信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偏爱和禁忌。”“为什么我非令他失望不可？难道我不明白如果他不把坏消息说出来，就现在，对我，那么他体内某些暴躁的、绿色的坏消息腺体或囊肿会破裂，他的心灵就会感染腹膜炎？然后我将为此感到难过。”“他猜对了，我会难过。我情愿看不出别人的心思”。相处已久的中年夫妇日常，听起来就令人困倦沮丧对不对。门罗的《逃离》里，出于某种女性主义思想而出现大量主人公出逃或者幻想出逃的场景。只是，生活没有“在别处”这一说，且以“自我之不可知”和“他人即地狱”来看，我悲观的认为人与人无法真正理解和相处。因此，既然逃离不了，不如身处其中承受下来。从这种意义来讲，阿特伍德的故事里没有想方设法的要逃离，这本身是很勇敢的一件事。如果《逃离》里谈论的是女性“自我”这个话题的话，《道德困境》谈论更多的是“相处”。即人与自我和社会的关系。本书的故事里，女主人公在不同的生活场景里，有着不同的身份，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烹调和持家的艺术》《无头骑士》《我的前公爵夫人》里，有关于自我的相处：少女时代对于持家的渴望，幻想以后的房子设计，希望从“成为我自己”中喘口气，或者抱怨“为什么非得学这些倒霉的、令人光火的蠢女孩的故事”。由自我的困惑与成长转向其他，谈论与父母、妹妹、老师的相处，与丈夫的前妻打交道，因为换房子与中介商丽兹交往，还要照顾丈夫前妻的孩子，料理菜地，处理饲养的动物。如何在自我和社会角色中转换自如？这是永恒的值得探讨的话题。以我目前的年纪，当然不至于陷入道德困境，也不必像奈尔一般考虑“我快要三十四岁了，什么时候才能尘埃落定？但狄格一点也不急”。作为焦虑的年轻人，可能更能感同身受的是《在别处》。无法揣摩出以后的生活是如何的形态，也不必太急于设想。“过去和未来当中有片空窗，我们就生活在其中”。不在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