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书评

涉及陈梦家的两段口述

采访者：那个时候陈梦家先生被整了吗？黄展岳：那是1957年的事。陈梦家少年得志，有点高傲，在燕大前，曾到外国搜集流散的商周青铜器，拍了很多照片，写考证文章，后来出版了。在考古所，他当《考古》的前身《考古通讯》的副主编，来稿取舍很严。他脾气不好，但不是右派，不是反党反革命的人。他对文字改革有点意见，对横排、对简体字有点意见。我估计他是说了一些狂话，说了一些不恭敬的话。他是新月派诗人，会写新诗，跟徐志摩这些人比较好。在外头很活跃，参加文艺界整风，提意见，据说他的右派是外面给他划的。考古所当时领导整风的是尹达，就按文艺界的定性给他划了右派。当时我们认为右派可能也是批判批判，过后就算了。哪知道会扣工资、降两级，原来他是三级研究员，现在变成五级，五级是副研究员跟研究员的交界。从此他的地位一落千丈。他当右派后，不能用本名发表文章。甘肃武威那批《仪礼》竹简，王杖十简，都是陈梦家整理的，后来出版了，署甘肃博物馆，书中连他的名字都没有。1961或1962年给他摘帽子，摘帽子以后他以为没事了，又写文章了，《考古》《考古学报》也照样给他发表了。“文革”来的时候，造反派说三反分子摘的帽子不算数，重新给他戴上，经过残酷折磨，诬蔑凌辱，把他弄死了。--------------------------------------------采访者：当时政治运动的时候学生会批判老师吗？赵芝荃：有啊，学生们批判过陈梦家啊。采访者：批判他什么了？赵芝荃：他写了一本书《殷墟卜辞综述》，他拿这个稿费买了一所房子，自己住着，大家对这个“一书斋”有意见，我估计大家有一点嫉妒人家，当时就批判他。“文化大革命”期间对他很不礼貌，让他跪在木头椅子上面，现在我觉得挺残忍的。班里有几个没有文化的，没有教养的人，在椅子上搁上砖让陈梦家先生跪在那，审问这个，审问那个。采访者：你们班同学吗？赵芝荃：是野蛮分子。不是我们班的同学。这些人没有分到考古所，考古所没有要这些人，有的山东的，“文革”以后都回去了。“文革”的时候有问题的人都得抖落一遍的。那时候有小组，我们小组是王伯洪领导，林寿晋和我、刘观民都参加，调查这些老人过去的历史，都认为有历史问题，都认为是敌人，其实就是扩大化。采访者：当时批判陈梦家的主要是谁呢？赵芝荃：名字记不清楚了，山东小孩，很不好。后来他没有好结果，名字我不记得了。是考古所后来招的见习员，但凡要是有一点文化水平，就不会那么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