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起來了》章节试读

《阿伯起來了》的笔记-第1页 - 前言

作者序
　　回憶自己的觀影經驗，最震撼的幾個印象，包括法國導演艾瑞克·侯麥（Eric Rohmer）在他「六個道德故事」系列中，《午後戀情》（1972）這部電影裡的一個鏡頭。
　　男主角前往偷情對象住處，在浴室正要寬衣，從鏡子裡望見脫套頭毛衣的自己，在那一剎那，先前在家裡逗牙牙學語的兒子，把套頭毛衣包住腦袋扮鬼臉的一幕浮現腦海，也就是那一瞬間，他突然悟出一些事，於是他穿好衣服，悄悄拋下等在床上的裸體女友，躡手躡腳離開了她的公寓。
　　我始終記得這畫面，也記得當初在紐約看這部電影時的感動，侯麥就這麼四兩撥千金的處理了始終干擾著男主角的一個道德議題，這手法讓我回味至今。
　　「六個道德故事」系列電影對我影響之大，最後表現在多年之後《蘋果日報》名采版〈阿伯起來了〉的專欄，可以說，我對兩性關係裡諸多隱藏情緒、複雜故事的觀察、發想、評論，真要追本溯源，侯麥的作品應該是啟發我最多的。
　　而伍迪·艾倫這位喜劇泰斗對人性的嘲弄揶揄、對愛情的好奇探索，一直是我追看的最大理由，尤其是他在1992年與當時女友米亞·法蘿的養女宋儀·普拉文（Soon-Yi Previn）之間的戀情，更是讓世人見識到，愛情的世界裡哪有什麼準則，何必人云亦云。
　　講這些，無非是想提當初寫〈阿　伯起來了〉這個專欄時抓到的一個概念，就是，與其去定義愛情，不如讓萬花筒般的繽紛故事，去呈現大千世界的浮華男女他們如何對待愛情。
　　的確，同一個人，即便愛情模式非常一貫，可是不同對象或迥異時空，仍會造就出讓當事人五味雜陳的回憶；另外，任何人陷入愛情漩渦或者黏附上情慾之網時，展現出的人格面向，事後也許連當事人自己都會驚訝於感情之弄人。
　　弄人的因素太多了，每天這麼多因為愛情糾紛而上報、見諸媒體的社會新聞或政治醜聞，條理出來後會發現，先前不相信的愛情手段、目的、角色或結果，其實就發生在你家樓下、巷子、公司，甚至自己家裡；曾經拍案叫絕的情節，原來表哥也曾經經歷過；讓人暗自拭淚的故事的女主角讓你想起中學同學。
　　愛情，看似面貌千百樣，其實不過就是一則則公式，大家總是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尺寸花色，套上去便是了。
　　每個星期想一則故事，其實也花了好幾個月，才把這個專欄的調子抓準，我從來不是一個善於經營、堆砌文字的人，但是用一兩個「梗」去勾勒一則則有其發展邏輯或推理樂趣的故事，倒是難不倒我。當情節在腦子裡醞釀，畫面如走馬燈般運轉的時候，我知道，今天又可以交稿了，下一則故事的梗，至於待稍晚泡澡或喝酒時再去操心吧。
　　的確，概念最是難抓，可是時常讓我擔心的卻又不是概念，反而是主人翁入鏡之後，他（她）行進的路徑。路線要繁要簡，終點是悲是喜，考慮很多，可是最後總還是習慣以喜劇收場，對一個常持犬儒心態過日的寫者來講，也許我內心深處還是心懷桃花源。
　　不過再怎麼犬儒，從人際關係的佈局來看，我應該算是積極且前衛的，〈父親的秘密〉裡頭，女兒在父親猝逝之後才知道他跟自己的死黨從大學就開始交往，然而女兒感恩的是死黨對自己父親的照顧；〈愛上小舅子〉是愛上小姨子的同志版，可是其中的無奈先於敗德；〈外遇，不如內遇〉推的是家務報酬的觀念；〈年紀真的不是問題〉強調黃昏戀情有其必要；〈就是愛傻B〉寫的則是愛情裡的包容。
　　反正，現代愛情裡的諸多類型，除了觸碰之外，也都儘量以兩性平權、同志平權等的觀點切入，因為這些都是我早已內化的價值，用短篇的寫作推動其中觀點讓更多人理解，彷彿已成為我宣教式的人生任務之一。
　　不過我始終還是循著自己創作的習慣進行每一週的發想跟執行，「不要寫得太滿、避免蓋棺論定」應該是我經常提醒自己的幾件事。另外，對於一些感情的處理，也常拿來相互比較，這人物是否獨特到太稜角分明，反而變得理所當然，缺層次感；這故事有無複雜到失了方向，導致先前命題無端蒸發。
　　創作的習慣，甚至及於從紐約拍照片時，養成的對於百般聊賴人生風景的偏愛，於感情來講，也許就是「無為無不為」的態度，於是我只要逮到機會，免不了都要偷灑一些這樣的種籽。
　　當然，此書能出版，有好幾位朋友要感謝。
　　最要感謝的是老友杜念中，他在2008年把我介紹給《蘋果日報》名采版編輯蔡碧月，開始了〈阿伯起來了〉這專欄，對從此必須經常催我稿的碧月，我不但感謝她，也要面露愧色。
　　謝謝我的工作夥伴，漫畫、插畫家藍聖傑（blue），他讓這本文字不漂亮的書，至少插圖很漂亮；謝謝美術編輯陳佩琦，她看似簡單、毫不費力的編排，其實就是我先前「無為無不為」的美編實踐。
　　還有就是本書的總編輯李菁菁，妳謝謝說動我出版這本書，妳當初的理由，果然證明都是對的。